Now or Never

換了新工作對蘇沐秋的生活習慣而言並沒什麼差別，照樣天未亮就得起床出門，再回來已經日落，然而對葉修來說卻完全是天地之間的異變。

清晨四點，正準備睡覺的葉修被剛起床的蘇沐秋拖進廚房，兩顆雪白的饅頭毫無預警出現在他視野裡。

「電鍋你會用吧？六點半蒸一會兒，中午冰箱有麵條和乾紫菜，煮過就能吃了，晚上我再去黃昏市場看有沒有特價青菜帶一把回來。」

蘇沐秋霹靂啪啦給他灌了一串指令，葉修有點懵。

「等等沐秋，我睡覺又不吃東西，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

蘇沐秋斜睨他一眼：「你不吃我妹妹可要吃。」

葉修彈了個響指，似乎這才想起來多了一個人。

「你讓她餓到一頓我就抽你出去。」蘇沐秋接著威嚇。

「嘿等一下呀，你不能強迫我倒時差。」葉修意正言辭：「你妹妹也那麼大了，讓她自給自足……開玩笑，我開玩笑。」

「……這才像話。」蘇沐秋收回怒目的眼神。「沐橙開學前，家裡的伙食都交給你了。」

「……我盡量。」葉修已經可以預想到今後蘇家伙食的慘況，先別提食物美味度，端出的物體能否食用都是個大寫的問號。然而這並不是他天地異變的終點。

「好，還有。」

「還有？」

蘇沐秋上下打量葉修，露出標準陽光笑容的八顆牙齒，眼角微彎，眼裡卻流轉著看不透的沉靜。這種笑容未來葉修倒是司空見慣，世人給它們的名字叫「心髒」。

葉修怵地覺得心裡發寒。

「葉修，經濟不景氣。」蘇沐秋說。

「咦？是嗎？」葉修問。「好吧……你說是就是。」

蘇沐秋的笑容絲毫未減，他的手搭上葉修的肩，背帶從肩膀往下滑了一小段。

「嗯，很不景氣，一個人要養三個人有點困難啊。」

「呃，沐秋我不吃飯也是行的……」

「所以我們得來開發一下葉少爺的剩餘價值。」

「我也可以不洗澡！」

「但是你要姿色沒姿色，要智慧沒智慧，做工還不能曬到太陽。」

「我去聽著好廢……不過蘇沐秋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所以從今天起你就做點違反人類法律的工作為我家賺錢吧！」

「你想要我做什麼！」

十五歲的人類少年愉悅的從口袋掏出簡直跟這個家格格不入的高級電子通訊產品，開機後塞進被他嚇得一楞一楞的同齡吸血鬼手裡，無比堅定的握著他的手：「刷帳，賣錢。」

從此車站多了一個可疑的人影。

大熱天裡穿著羽絨外套與厚長褲，一次性口罩起了點毛球，外頭罩一層圍巾遮住蒼白的臉頰與脖頸，渾身包得密不透風看不著臉，唯一沒有衣物遮蔽的手指薄而蒼白，在手機上翻飛成影。

螢幕右上角亮著紅色的電量警示燈，葉修按掉正中央full combo的彩色字體，推了推臉上蘇沐秋的墨鏡，拉高蘇沐秋的圍巾小心看望四周。

很好，一個人也沒有。

指尖在螢幕上輕點，重複這幾天來一次又一次的人類品性鑒賞活動。

「拜託拜託來隻UR……」

葉修對著螢幕念念有詞，不知是他的新手運或是遊戲代理商突然良心發現，他之前連續開出兩支首抽是當期稀有卡的帳號，其中一支運氣爆發第二抽竟然拿到首抽的對卡，幾乎是一扔上大剁手網就被秒殺。

白花花的鈔票入口袋，他的同居者笑得比他還燦爛。

俗話說，錢一多，智商就會下降。

葉修想起偶然拿到的承諾，口罩後的嘴角不由得上揚。

確認了這回只是張R卡，葉修一邊爆手速把引繼碼截圖再開新帳，一邊不著痕跡的在站務人員轉頭時摸進站務室，接好充電線的插頭飛快卡了個插座，把手機藏到層層文件夾底下。

螢幕上顯示的時間是十一點半——給女孩子煮飯的時間。

對一介吸血鬼而言不足一分鐘的路程葉修用掉了快十分鐘，全為了躲陽光。

雖然渾身都包好了，天生不被太陽喜愛的皮膚依舊相當敏感，就算除去把衣服全部燒掉的可能性，葉修也不會想要待在太陽下太久，能躲當然就躲。

「下回應該跟沐秋申請一把傘。」葉修強烈認為這是正當花錢，職場需求。「為了免費wifi跑這麼遠，我也是蠻拼的。」

回到家打開門，蘇沐橙哼著歌坐在客廳地板，倚在矮小的餐桌上寫積欠兩個月的暑假作業，見他回來立刻唰地別過頭不想理他。

葉修剛開口的唇形拉到一半，一句招呼卡在喉頭又吞了回去，葉修撓撓頭，只好邊除掉厚重的裝備邊進廚房。

家裡一向沒有什麼東西，忙碌一會兒，葉修只端出極其簡陋的饅頭夾蛋和昨晚剩下又重新熱過的一碗白菜豆腐湯。

「沐橙妹子，吃飯嗎？」

蘇沐橙嘟著嘴，一副氣鼓鼓的樣子在午餐跟不理葉修間選了前者，拿過饅頭洩憤一般的啃。

葉修這才慢吞吞的給自己著裝，打著呵欠想起自己熬日不睡作息不正常好幾天了，再下去恐怕要成為第一個為賺錢倒時差的吸血鬼。

吸血鬼的肝不曉得有沒有問題？

葉修再打了一個呵欠。

算了，反正他會自我修復。

從他穿完裝備到出門，女孩的眼睛一直戒備的盯著他瞧，一副為恐葉修突然轉頭把她吃了的模樣。葉修想了想，不明白女孩突如其來的敵意是為了什麼，或許跟睡眠不足思考遲鈍也有一點關係。

吸血鬼薄涼的指尖附到燙熱的金屬門把上，拉開門，赫然見到一個幾天前被他扔出去的熟悉身影站在門口，一頂鴨舌帽壓得低低的，抬頭才可以看見深褐色的雙眼與掩蓋在嘴唇下若隱若現的虎牙。

葉修抬腳又把他踹出去。

「等等等等！別踢別踢我們文明人不使用暴力，我這回來不做啥就是想打個招呼！一不刺探軍情二不搞監視，就真打個招呼，信我！」

信你才有鬼。

身為最強資質鬼的葉修關門堵人，毫無壓力的下了命令。

「別隨便接近這家人，我們外頭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