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傘修
* 娛樂圈x血族pa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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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呀────────────
慘烈得宛如遭襲的女性尖叫撕開小區平靜的傍晚,在布滿飯菜香的溫馨場景中劃開一道口子。聲音的起點是一幢五層公寓頂層加蓋的鐵皮屋,隔音差自然是這聲音如此兇殘的原因,然而佔最大因素的恐怕得屬某人太過無聊的惡意。
視野拉近至鐵皮屋唯一的窗戶,由此看進去可以看見一個鐵製書桌,上頭除了三十乘三十公分的空間用來擺一台電腦外,其餘空位全被凌亂的線路與繪著凌亂線條的五線譜佔滿,樂譜甚至多到自桌上滑落鋪滿整個地板,不慎踩下可能就能踩出一支西班牙狂想曲。不算寬的房間另一頭架著一張同樣鐵製的四腳長板——或許以用途來看可以勉強稱為床,一團泛黃的棉被和枕頭滾在上面,同時,那個尖叫來源也躺在枕頭上。
毫無前兆地,一條孩童的手臂跩開被子用力在尖叫來源上拍了幾下,使得那個東西在片片斷斷的哀嚎後自床上摔落地面的樂譜堆中,視覺畫面壯烈卻依舊沒能停止慎人的慘叫。終於床上的人耐心到達極限,棉被中冒出一顆睡眼惺忪的頭,眼皮與重力角力掙扎著維持神智清明後神經才帶動肌肉牽動身體,只憑連一呼吸的微秒都不到的時間,人影已從床上消失撲至吵鬧源邊狠狠敲下按鈕,阻止它主人今早命令的繼續慘烈尖叫的任務。
世界終於回復了清淨。
完成這件事之後地上的人影碰地失去意識,在貪婪的多睡了一刻鐘才搖搖晃晃站起身,精緻的小臉上印著幾個音階記號,圓滑線從鼻翼連接至右眼角,漸強記號恰似小丑似笑非笑的淚滴沾在左臉頰上,搭上這具小身版套著顯然過大而被睡得充滿皺痕的襯衫,整體顯得相當滑稽。孩童般的腳跌跌撞撞一路踩過樂譜晃進隔壁盥洗室,一陣水聲過後推開門打著呵欠出來的人影卻儼然成了少童模樣。
他的手指插在頭髮裡正努力解開糾纏不清的髮絲,在黑髮的對應下那雙手顯得相較白皙且纖長,修剪得圓潤的指甲劃過髮絲,十指靈巧的鬆開打結處並一點一點將蜷起的夜色短髮梳直,完成這一切後他甩甩頭又打了個呵欠,再抬頭時五官舒展骨骼抽長,竟是變成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
碰碰乓乓一堆疊在一起的聲音連帶著鑰匙相撞的金屬刮音從樓道裡響起,他自主的到玄關處搶先一步開了門,恰好迎上那個一臉憤怒正拿著鑰匙往鑰匙孔鑽而低頭的人。他看到對方有點錯愕、緊張,再掩飾成無所謂的表情。
「泡麵煮了沒?今晚什麼口味的。」進門的人把身後一堆東西拖進房間裡,彎腰解開雖然破舊卻已是這家中最好的運動鞋鞋帶,將站了一天的腳從鞋子裡解放出來。這也是個年齡才十五歲左右的少年,一雙褐色的眼睛都還沒長成成年人應有的模樣,卻已經必需四處工作賺取生活所需的費用。
「喂!」拎起鞋子放進鞋櫃,他邊脫下襪子邊抬頭朝前方沒好氣的喊了一聲:「葉修,叫你呢。」
方才經歷從兒童變為少年的傢伙從地上一堆不知裝著什麼玩意兒的袋子裡抬頭,咬著一口剛睡醒的嚅囁音和對方怎麼聽都不習慣的外地腔調懶懶的應著:「蘇沐秋,你屋裡也就那幾袋麵兒,碳水化合物的東西還有分口味,人類怎麼這麼無聊啊。」
「你口中的是貧窮人類賴以維生的重要物資,吸血鬼他麼懂個啥。所以你到底煮了沒煮?」屋子的主人心情不太好,每個字都嚼著明目張膽的不爽,對此吸血鬼只是聳肩。
「如你所見,我剛睡醒。」
襪子橫飛到葉修臉上,褐髮褐瞳的人類少年維持扔出東西的姿勢,慎重考慮他是不是該換個室友了。
至少換成有用一點的。
「我在外頭忙了整天結果你剛睡醒?不是給你訂了鬧鐘讓你先煮晚餐嗎?」
「那個啊。」葉修想了想那個慘絕人寰的尖叫:「吸血鬼跟人類的作息本來就不一樣,你試試清晨五點被叫醒還要做早餐?」
「我今天四點半起床上班!」要不是怕被咬,蘇沐秋肯定給眼前的吸血鬼一拳,這不知人類疾苦的物種。「算了,還沒刷牙吧我知道你肯定沒刷,快進浴室洗漱去,順便把你臉上的塔朗泰拉舞曲洗掉,看了還以為你讓蜘蛛咬過。」
「蛛毒可殺不了我。」
「隨便啦你快點去刷牙洗臉可不可以,等等我要洗澡了。」
「為什麼得刷牙,我又沒吃過東西……」
「現在、馬上、立刻、去!」
「……我知道了。」
目送那個非人類心不干情不願進浴室,蘇沐秋揉揉發疼的額角,從某疊樂譜裡翻出泡麵後邊燒開水邊照慣例開始思考起自己為何要撿回一個大型障礙物的哲學問題。
「完全不明白啊!」
照慣例的,他有點崩潰。

葉修叼著牙刷從浴室出來時他的儲備糧正在收拾地上的樂譜,一張一張分門別類按字母順序夾好,塞回簡陋的書架裡。不久前被他壓著睡覺的塔朗泰拉現在壓在泡麵碗上。
「欸,蘇沐秋。」
「啥?」
蘇沐秋墊著腳尖,把一疊樂譜塞進書架最高層,襯衫解了袖扣往上捲三層,露出一截白淨的肌膚。蘇沐秋是曬不黑的體質,就算因工作常曝曬在太陽下還是一身如文弱書生的淺白,然而絕不要輕易找他麻煩,要知道電影裡這種人總是深藏不露的。
雖然蘇沐秋沒說過自己在那裡長大,但根據這一個月以來他打跑街頭混混的次數,葉修覺得最低應該都得是少林寺。
「新歌。」黑髮少年指了指電腦:「我給你改過吉他部分,等等看一下。」
「嗨嗨,謝啦!有你在我可少費了一堆功夫修這修那的。」蘇沐秋比著感謝的手勢:「早知道吸血鬼音樂直覺這麼好就多撿幾隻回來,攻佔樂壇不是夢啊!」
「你認真的?」
「是啊,憑我們剛見面時的那件事,吸血鬼還可以當特效演員呢。」
葉修揉了揉脖子:「這麼說起來我記得演藝圈裡早就有了。」
「哎?」
「比如那個……八十年前的忘了什麼來著。」
「行了葉修可以了你別回想我覺得好可怕。為什麼吸血鬼到處跑,你們可以保留一點神秘性,別混進人類世界嗎?」蘇沐秋的世界觀開始崩塌。
葉修眨眨眼,把牙刷換到另一邊。
「現在很少。你看過的,很多人類想抓我們。」
「其實我沒親眼看見。」蘇沐秋打了個岔。
「你也沒辦法看見,人類抓不到我。」葉修大言不慚:「比較有能力的吸血鬼都隱居了,弱的剛現身立刻就被解決,所以這世界表面上才看不見吸血鬼。」
「那你呢?」
「剛說過了,人類抓不到我。」
現不現身於我根本沒有差別。
「不過陽光還是可以把我燒了。」
「燒了又復生,然後再燒?」
「是啊,小時候說謊我爸就會把我和我弟綁在十字架上放在太陽下燒,蠻痛的。」
「……我怎麼覺得十字架上多綁了一隻鬼。」
「不重要,對了蘇沐秋你生放送是今天還是明天?還有泡麵快爛了哦。」
「啊啊啊我的晚餐!」蘇沐秋哀號著,聲音跟著麵一塊兒糊了。「明晚八點……怎麼了?」
「沒什麼,我晚上要出去,回來應該天亮了,你門記得鎖。明晚等你再討論新歌還有什麼問題?」葉修回浴室扔了牙刷,脫掉睡衣從蘇沐秋的衣櫃裡拉出一件深黑的寬大T恤套上,又開始翻長褲。
蘇沐秋直覺有些奇怪,卻還是決定先拯救他的麵。手指快速揭開塔朗泰拉拿筷子把麵拌勻,半晌,廉價香料的味道飄散至整個房間,他滿足的喝口麵湯,淅瀝呼嚕地邊吃邊問:「去哪?晚上這區治安差,別出門比較安全。」
「我比較希望不安全。」葉修瞧瞧自己的裝扮,往口袋塞布團讓它看起來鼓鼓的,再拿兩枚硬幣使它們互相撞擊出聲響:「遇上搶匪剛好能省了找飯的時間。」
聽到這,蘇沐秋一口麵險些吞不下去。
「你要去……抓人吸血?」
「當然。」葉修理所當然的說。
進食這種事一直都是天經地義,餓了就吃渴了就喝,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也沒理由狡辯,同樣的定律自然也套用在以人類為食物的非人類物種上。
吃與被吃,誰也不能怪誰。
只是蘇沐秋幾乎忘了,或者下意識忘了這件事。
「但是,你在我這邊一整個月了都沒吃東西?」
「嗯。」
「所以……」
有著人類名字的他閉上眼,二度張開時眼白翻成漆黑,裡頭有一輪血紅滿月,那是自此初見後就沒再擺出的姿態。無法令人感到畏懼,因此會去接近的吸血鬼。
他開口,依然是理所當然的語氣:「所以我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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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狐絳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